【小蘑菇】想弄脏你的睡衣
安折是和深渊的第一缕晨曦一同醒来的。
他自诩是一只早睡早起的蘑菇，但是他发现，每天当他醒来时，陆沨已经把粥煮好放在桌子，自律地出去晨跑了。
尽管人类比起自然来说是如此地渺小，但陆沨的作息向安折证明了，人类的意志力有时是能够战胜自然节律的。
好在安折不是一只喜欢攀比的蘑菇，相比跟陆沨比早起，他更乐于享受着每天早上的甜粥。
不过，如果安折想做一件秘密的事，就只能冒着疲倦一天的风险，起得比陆沨更早了。
比如，今天。
安折偷偷睁开眼，呼吸都要比平常轻上几分。陆沨结实的手臂环住了他，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他也要保护安折。
安折不敢惊动陆沨，化作菌丝的形态飘下了床。
他看着地上的睡衣，突然皱了皱眉。
陆沨这个坏东西，总是弄脏他的睡衣，却从来不帮他洗。他以奴役蘑菇为乐，这样的行为在一百年多前的地球时代是要遭人唾弃的。
可现在没人敢唾弃陆沨上校。只有蘑菇还在坚持。
安折轻轻地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新睡衣套上，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，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饭。
与人类生活了这么久，对于做饭安折早已经轻车熟路，但怕吵醒陆沨，这顿饭安折做得格外谨慎小心。完成最后一步烹饪步骤后，安折关了火，长舒了一口气，然后他听见了一声轻笑。
安折突然转过头，看到陆沨正倚着厨房的门，不知道看了他多久。他没穿上衣，头发也是刚睡醒时乱糟糟的样子，却又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气。
虽然安折并不认识很多人类，但他固执地认为陆沨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类。
安折把早餐端向餐桌，向陆沨问道：“你……什么时候醒的？”
“在你把面条放进锅里的时候。”陆沨从背后抱住安折，把头搁在他柔软的发丝上。“这么早起，是打算做什么坏事。"
安折撅起嘴，轻声说道：“我没干坏事。”他一直都是一只正直的蘑菇，除了之前被陆沨污蔑犯了猥亵罪，他与任何违法行为都没有关系。
陆沨看了眼餐盘，用叉子戳了戳涂成心形的蘑菇酱，在安折耳边轻轻吹气。
“残害同胞，在人类律法里你知道要判多少年么。”
安折涨红了脸，不想再跟陆沨说话，走到餐桌的一侧坐下。
坏东西！明明是他喜欢吃蘑菇，还要冤枉自己。陆沨不仅以奴役蘑菇为乐，还以捉弄蘑菇为乐！陆沨真是坏透了！
陆沨不在逗他，问到：“是喝粥腻了吗？怎么今天要煮面。”
安折还在生气，听他这么问，鼓着包子脸答道：“博士说，今天是你的生日。我看诗人写过，以前的人类过生日总要吃碗面的。”
基地里的孩子是人工培育，往往没有生日，伴随他们一生的是一个ID和一个随机赋予的名字。
可陆沨不一样，他的诞生并不仅仅源于人类的血肉，还有人类的爱情。
于是当初陆夫人把他的生日也录入到了陆沨的身份信息中。
想到陆沨今天过生日，安折决定暂时不生他的气了，今天要对他好一点，希望以后他对蘑菇也能好一点。
“可你怎么好像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。”
陆沨摇摇头：“太久了，不记得了。”
是离开陆夫人太久了，还是进入审判庭太久了，安折没敢问。
因为无论陆沨回答哪个答案，安折都会难过。
安折知道，他只是独自一个人太久了。
深渊里的早晨有点凉，刚出锅的面散着白色雾气。安折在这一片氤氲中湿了眼眶。陆沨比他强壮的多，也坚强得多，他是人类的审判者，是人类中最坚定的人。可安折觉得，与自己相比，陆沨更像一只蘑菇，需要安折来心疼，来保护，才能驱散那漫长岁月中的孤独。
陆沨见不得安折的眼泪，轻轻哄问：“怎么又哭了。”
安折看着他极光一样漂亮的眼睛，慢慢说道：“陆沨，我觉得我比想象中还要爱你。”
陆沨被他的说法逗笑了，于是问他：“你想象中有多爱我。”
安折歪着头，似乎在努力思考。这不怪他，他只是只小蘑菇，人类的情感过于复杂，在玻利点醒他之前，他甚至不能辨别什么爱情。
“我想象中的爱，就是靠近你，和你一起睡觉，一起起床，与你亲吻，与你共享晨昏。”
陆沨听了，不由得戏谑道：“你想象中的爱我就是馋我的身子？”
安折红了脸，分辨到：“我是只蘑菇，你们人类的语言这么复杂，我不知道怎么准确描述。”
陆沨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，安折的头发很软，发丝拂过手心，留下酥酥麻麻的痒。
“那现在呢，现在你有多爱我。”
“我想把你变成我的孢子”，安折皱着漂亮的眉毛，失落地说，“……可是我不能，你是人类，不是孢子。如果你是孢子，我自己就可以把你好好养大。你们人类的信仰轮七八糟，可蘑菇的信仰只有一个，就是养好自己的孢子。”
安折说的乍一听似乎与陆沨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关系，但是陆沨听懂了。
安折爱他，不仅爱他晨昏交替的日常。
安折爱他，将他爱作宿命般的信仰。
此刻的陆沨，没有穿着审判者制服时的高高在上，在深渊的炊烟中，在爱人的泪光里，他获得了人世间的幸福。
他站起身，隔着桌子亲吻安折的嘴唇。
安折沉浸在这个温柔的吻中，心中还在想，陆沨这个难缠的家伙，全身比野外的穿山甲还硬，偏偏这个地方，这么软，这么甜。
短暂的耳鬓厮磨无法消解内心的炙热，陆沨声音有些哑，哄着安折：“人类过生日的时候可以许三个愿望你知道么。"
“我知道，陆沨，我可以借一个你的生日愿望么。"安折不好意思地问到。
“哦？你有什么愿望。“
安折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，又有些委屈，他说：“你总是弄脏我的睡衣，又不帮我洗……"
陆沨突然觉得内心变得无比的柔软，他走到安折面前，又亲亲安折的脸颊。
“好，以后我来洗。"
安折满意的笑了，问道：“那你呢，你有什么愿望？"
陆沨把安折打横抱起，看着安折领口露出的白皙的锁骨，他说：“现在可以弄脏你的睡衣么。”
安折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云，飘过一座名叫陆沨的山，山中的溪流穿过柔软的云层，却不是想象中的冷冽，而是泛着暖意，烘热了那一寸一寸的洁白。山中有草木的清香，云朵随着枝桠攀高，粗粝的树皮拂过云层，攀上山巅的那一刻，那朵蘑菇一样的云沁出一场雨。
陆沨搂着安折的腰，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。
安折很累了，迷迷糊糊的呢喃着：“你还有一个愿望可以许。”
阳光渐次铺开，深渊深处响起草木的沉吟和起伏的虫鸣。
那是生物繁衍的声音，自几十亿年便已经开始了，如今还在继续。
可陆沨知道，这颗星球中有一天会湮灭于宇宙之中，化作尘埃或者星星。在无限的宇宙中，或许瞬间就是永恒。
他与所爱之人紧紧相拥。
末日在前，深渊在后，愿陆沨与安折，永不分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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